祖父的“生蔥宴”

□尚慶海

　　吃生蔥，可促進胃液分泌和增加食欲，且能刺激人體汗液的分泌，抵御細菌、病毒，有散寒通陽的作用。北方人喜歡吃生蔥，平日就著撈面或饅頭，吃得額頭冒汗，有滋有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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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祖父特別喜歡吃生蔥。他每年都會在菜園子里栽上幾壟，地頭和菜地周圍也會見縫插針地栽上一些。祖父說，老話說“栽不死的蔥，餓不死的僧”，蔥見土就活，不栽白不栽。平常不怎么下廚的祖父，每年立冬那天，卻會早早起來，為家人準備一桌“生蔥宴”。

　　祖父把嫩蔥葉洗凈，卷起來切成細絲，加食鹽、陳醋和麻油拌勻，一盤碧翠誘人的涼拌蔥絲就做好了。蔥白切成五厘米長短的段，把盤子裝得冒尖，邊上放一小碗夏天自制的西瓜醬，一盤蔥白蘸醬大功告成。這兩道菜不夠一家?guī)卓谌顺裕赃叺陌赴迳线€放著一筐洗凈的大蔥，準備隨時補充。祖父的“生蔥宴”雖然簡陋，甚至寒酸，但儀式感被拉得滿滿的。

　　北方人立冬有吃餃子的習俗。大蔥豬肉餡的餃子是我家立冬這天的標配。那時我年幼，受不了大蔥的辛辣，祖父則板著臉，給我碗里夾了幾根拌蔥絲，說人生在世，酸甜苦辣咸都得嘗遍，才能體會到幸福是啥滋味，吃不了辣，一點一點慢慢吃。

　　我夾一根蔥絲放嘴里，沒敢嚼，接著塞嘴里一個餃子再嚼，由陳醋和麻油拌過的蔥絲居然沒有吃出辣味，反而感覺給餃子增香不少。幾根蔥絲吃下來，我膽子壯了起來，也學著祖父和父親他們抓起一段蔥白蘸上醬，嚼幾下，再吃餃子。餃子的香中和了嘴里生蔥的辛辣，口腔內(nèi)竟生出一種很奇妙的感覺，于是越吃越上癮。一碗餃子沒吃完，額頭冒出了細細的汗水，全身熱乎乎的，非常舒服。

　　小雪過后，地里的大蔥全部收回家。許多人家吃不完，會拿到集市上賣掉一些，我家的大蔥一棵也不會賣，全部儲存起來，留著自己吃。祖父平常沒事出去轉(zhuǎn)悠，哪家的大蔥長得好賴，他心里門清。遇到哪家長得好的蔥要賣，祖父會毫不猶豫地買下。

　　家里的大蔥儲備充足。冬天里，祖父平時除了一天三頓不離大蔥，時不時也會來一頓“生蔥宴”，督促家里人一起吃大蔥。平時的“生蔥宴”沒有餃子，祖母會蒸一大鍋又白又暄的饅頭。熱饅頭就著蔥白蘸醬吃，那滋味，嘖嘖，也是相當過癮！

　　那些年的冬天，我們姊妹幾個很少發(fā)燒、感冒，也不曾覺得冬天有多冷。

　　吃生蔥后，口中的異味太重，長大后，我便很少吃生蔥。祖父過世后，我就再沒有吃過“生蔥宴”。每年立冬，想起那些年祖父的“生蔥宴”，心里不由得生出許多滋味來，那滋味里有對祖父和兒時時光的無限懷念，更有絲絲難解的鄉(xiāng)愁。